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戚晋本当无从读起,单开头“杳杳”二字,已数次使其折戟。他并非有意去偷看阿蛮的诗作;更不再有私下作弊的念头,彼时仅仅只为告别:见你乐在其中,此心稍宽,寻间客舍,忙里偷闲——仅此而已,那两个字却封了他的声、遮了他的眼;而后逃离,得一言不发,是不告而别。
“杳杳”。
斗大两个墨字,一笔一划规整得过分认真。绝对耗费心神,落笔格外深思——至于深思什么:杳杳无声,泠泠回音;缠绕整个午后梦境的,仅一方幽谷,四面密林。幽深、静谧,暂洗乏气;却空虚、寂寞,又使人不寒而栗。或许这便是一路行来的阿蛮,他暂居在她那颗七窍玲珑心。所以沉醉,再悲恸;鸟声温暖,好梦,乍醒。
他离开何府,拿走了那封信。信笺灼手,压黑了天幕,再遮盖他的重瞳;接下来六神无主,再灵魂出窍……看,又是这么套流程,他自己难道不觉无聊?不过为了阿蛮,一向为了阿蛮,谁晓得呢,居然有那么些新奇角度层出不穷地供他心如擂鼓、更无处安放。今儿是杳杳,她永久失去了的杳杳;且不止杳杳,翻起旧账来,一时半会儿就没完没了。应付过察觉异常的左司马,无端烦扰了一趟曹文雀,坐回泽远堂案后,一时半会儿竟又头疼不休。若非一旁墨干,连他自己也要着魔般写些“杳杳”——满纸满卷,佐以图画,几笔就能勾个轮廓,却当然没有脸。梦里的女儿每次都有着不同的模样:大部分模糊不清、醒后很快就被忘记;只有欢天喜地的精气神一以贯之,上房揭瓦偷包子打狗……是个再健康不过的活泼孩子,花样多得出奇。光脚丫子连她二叔也捉不住,只在阿蛮面前乖得像只小羊羔。然后阿蛮就会捉住她的手写“杳杳”;附加声明一则:这样好的名字,是你爹爹灵光一现……
投笔掀纸,唯有苦笑。算什么爹爹;阿蛮又哪里做得了娘?她尚且连做女儿的福气都不曾好好享受……叫嚷着要回家去,受惊的尚且只是个孩子哩。可她想起杳杳,既说生前飘渺,又道死后虚妄……寒梅一树,别了雪,也谢了香么?他想得心烦意乱,就把脑袋装上桌子角。可恨手伤好得太快,该陪她一起,脑袋上对称生俩包……廊外树影娑娑,月光一如既往地、不偏不倚投一抹进窗。就在他的身后,披一身虚实难分的衣裳。
浠沥沥,雨下进来了。不冷不淡,溅在地上就成不间断的水涡。前方雨,后方雨;左边雨,右边雨;抬头,漆黑如墨的云上,酿着下不完的冷雨。脚下踩着的忽而也不是地,湿了衣裳,腿脚摸不到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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