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下午,军帐里点满了灯,却还是黑黢黢的。张汶祥过了片刻才看清堂上坐着的马新贻,他蓄了胡须,认不出了。官服是黑蓝色的,昏暗中显得污浊。在张汶祥的想象里,大哥该穿的是金色锦袍,系红宝石的腰带。
马新贻屏退了左右,但不知什么缘故帐子里还是着好人。马新贻高高在上,对张黄两人说了很体己的话,然而隔得那么远,根本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张汶祥非常地失望,却还极力保持着点微笑,因为他觉得重逢毕竟不易。可是……马新贻坐在上面,好像并不看他。
接着那些官员复又进来,张黄二人跪下开始听个老头诵读篇文章。里面把他们说得罪大恶极,却又说他们早有报效之心,归顺之意。最后结论是他们“深可怜悯”,因而可以赦免。
张汶祥想,幸亏黄纵听不懂,不然当场就要打起来。
接下来几日,他根本也没单独见过马新贻。时马大人传他们议事,他们便去议事。时马大人传他们出兵,他们便带了弟兄去剿匪。那些匪徒看起来和他们手下弟兄并无不同,当然,他们的弟兄如今穿上了写有勇字的褂子,和当年在山下伤了马新贻的官兵模样。
排排白色的军帐看起来有点滑稽,这好像是马新贻的棋盘,个无聊的游戏。张汶祥觉得他们也都成了马大人的棋子。
这日来了个随从,传张汶祥亥时二刻去马新贻帐中,说有要紧事商量。那人说话时低着头态度十分恭顺,但说到要紧事几个字,却似乎微微瞟了张汶祥眼。
终于要见面了,应该高兴吧。然而张汶祥却提不起精神。他在夜色中轻轻走着,努力去想马新贻从前穿着白衣的样子。秋天了,蝉还这样拼命地叫,是垂死挣扎的声音。
马新贻帐内点了许灯烛,张汶祥掀帘子进来,火苗全都扑簌簌地落着泪。马新贻穿着件赭色的锦袍,在桌边等着,此时他脸上的神色倒是颇为期待。
“三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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