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是跟了我二十年的车夫陈顺。
"他们连你都收买了么?"我抚摸着陈顺冰凉的额头,他怀里掉出半块麦饼,硬得像长安城墙的夯土。去年推行王田制时,陈顺老家的田地被豪强强占,他跪在尚书台前哭诉三日,我却只能赐他十匹绢帛。
最痛心的背叛来自王氏宗亲。那日我正在核对新铸的"国宝金匮直万"钱范,忽闻堂弟王涉求见。他捧着龟甲的手在发抖:"臣夜观星象,紫微晦暗,刘氏当兴..."我抓起案上铜镇纸砸去,鲜血从他额角淌下,在青砖上汇成小小的溪流。
"连你也信那些谶纬之说?"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。王涉突然大笑:"我的陛下啊,您还没发现吗?长安城外的榆树皮都被啃光了,您却还在用《周礼》熬汤!"他扯开衣襟,露出嶙峋的肋骨,"我昨日亲手埋了三个饿死的侄儿..."
地皇三年腊月,更始军攻破武关那夜,我独自登上灵台。浑天仪上的铜蟾蜍结满冰霜,二十八宿的星图在云层后若隐若现。突然有流星划过天际,拖着长长的尾迹坠向东南。我想起年少时读《天官书》,太史公说荧惑守心主大凶,如今这乱世烽火,可比星象凶险万倍。
最后一次朝会,九卿只剩三人。大司徒张邯的白胡子上沾着粟米屑——听说他家厨子三天前逃走了。我取下冕旒放在御案上,金丝硌得指尖生疼:"诸位可知,当年周公为何要诛管叔、放蔡叔?"
阶下无人应答。北风穿堂而过,卷起垂垂老矣的龙旗。我望着空荡荡的朝堂,忽然想起初建明堂时,这里曾跪满山呼万岁的臣工。那时檐角的铜铃在春风中叮当作响,像是奏着一曲永远听不尽的《云门》。
"因为不变法,必亡于旧弊。"我自问自答,声音惊起梁间栖燕。它们扑棱棱飞向阴沉的天际,羽翼划破的云层后,露出一角残阳如血。
最后的时刻来得比预想更快。地皇四年十月初三,长安城飘着今冬第一场雪。我穿着即位时的玄色冕服坐在渐台上,听着未央宫方向传来的喊杀声。大司徒王寻浑身是血冲进来:"陛下,朱弟门失守了!"我抚摸着腰间玉诀,突然想起四十年前那个在尚书台熬夜抄录《左传》的夜晚。那时烛火在竹简上投下的影子,和现在宫墙上的火光何其相似。
"取朕的绶带来。"我平静地对侍从说。当绿林军的火把照亮渐台时,他们看见的是一具端坐在玉座上的尸体,冕旒端正,腰间的玉诀在火光中泛着温润的光。有个士兵想扯下我手中的虞帝匕首,却发现我的手指早已僵硬——至死我都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