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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聿明忽然站起身。他拖着脚镣,向自己的床榻艰难地迈出了两步,沉重的铁链摩擦在地面上,发出令人战栗的声响。很快,他又回过身,仍拖着铁链走回桌旁,将一份报纸摊在桌上,而后指着头版报道中,那张尸体的照片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手枪、步枪与机枪子弹造成的伤口是完全不同的,我分得清楚。你没有跟我走,那么必然就是跟他去了北方。”他说完了这两句话,随即停顿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,阮静秋在那期间听见了铁链细微的碰撞声,而后才意识到是他在轻微地颤抖。她急忙站起来,伸手去搀他的臂弯,杜聿明挣开她,他质问的声音也颤抖起来:“你也要骗我吗?小秋,连你也要骗我吗?”
阮静秋握紧他的手臂,她再也克制不住,眼泪断线似的滑落:“不、不,我一点儿也不想要骗你。可我……我害怕你会难过,怕你听了会承受不了。”
杜聿明抓紧她的衣袖——他既没有再说请求的话语,也没有反驳她的担忧,只是直直地看着她,像是要透过她的脸看到阵地上深不见底的战壕,还有那个最终倒在了包围圈里的人。她无路可逃、无处可躲,只有泪流满面,哽咽着告诉他:“是他自己开的枪。突围之前他曾说,‘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张脸’,好让世人都看清楚他是甘心自戕殉国,所以四枪全都打在胸腹上。距离太近了,枪伤贯穿身体,我根本没有时间止血缝合,只能眼睁睁看着、眼睁睁看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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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不下去,两手捂住了脸。杜聿明听完了她的叙述,脚下踉跄一步,似乎要往后栽倒,阮静秋急忙去搀扶,结果被他一同带倒在地。两人坐在地上,他喘着粗气,反倒大笑起来:“我明白了。他先行一步,选了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,我自认比不得他壮烈,唯有赶早去黄泉路上寻他。”
语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