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去看他的脚,还是走时的那双单布鞋,黑得泛白,像泡过水。
“你等会儿。”贺远说着走开了,再回来,浑身越发警惕,左看看右瞧瞧,终于给他逮个空当,苏倾奕感到自己的上衣口袋被重重地一拉,转瞬又一轻。
“今儿早上新穿的。”贺远跟接头似的,说两句话还要蹲下去扥扥裤脚,装模作样。
苏倾奕伸手到口袋里一摸,鼻子酸了,但心里的嘴角翘起来。贺远什么时候都这么暖,还带着体温呢,能抱一下就好了。现在是万万不敢。
前些天苏倾奕梦见贺远,很难得的一个梦,因为难得入眠。至今苏倾奕仍住在图书馆的地下室,地下室不见阳光,灯却昼夜长明。阴暗角落里的害虫最怕亮,怕什么招呼什么,就照得它们无所遁形,看它们老实不老实,不老实就蒸了、煮了、炸了,为民除害。一到睡觉时间,桌椅搭起的铺板吱吱呀呀,这个翻完那个翻,翻多了,门口就有声音吼:“老实点!”
苏倾奕两天睡四个小时,还不知这四个小时有没有真睡着。有天起来他被看管问话,说:“你夜里笑什么?”
“我没有笑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我胡说,污蔑你?”看管眼皮一挑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苏倾奕眼皮一降。
“再问你一遍,笑什么?想好了说。”
“我可能做梦了。”
苏倾奕企图含糊其辞,反而被看管揪住苗头,问他做了什么梦,能笑出来,看来是美梦,什么美梦?一听就是准备上纲,苏倾奕索性先一步上纲,说自己是戴罪之身,别无所求,唯盼着尽早改造好,回到群众的队伍中,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。
看管说:“你这不是美梦,是白日梦。”
免不了又是一篇检查。苏倾奕没有心情想谁打了他的小报告,人人在写自己的材料,写其他人的材料,谁也怨不得谁。谁不希望早日“解放”,逆来顺受正是因为太想过回原本的日子。
现在除了贺远,苏倾奕谁都不信,跟谁他都不说绝对的实话。他对贺远的信任已使他不必问出“孩子好不好”、“我的书本替我收拾了没有”、“某某样物品千万不要让人抄走”……甚至他都不问贺远来没来看过他,他或许看不见贺远,但足够感觉到。他的工资已经停发,孩子和家里的一切全要指靠贺远,他心里好清楚他该在乎什么,该为了什么撑住。贺远看他的眼神里多少还是存着几分焦虑,几分惴惴,他几次想说:我不会的,我舍不得,也不甘心,你搂着我说过总会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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