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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蹲在福州城外三十里地的草窠子里头,裤腿上沾满了露水。远处城楼上火光忽明忽暗,像极了当年在老家守夜时点的油灯。后头有个小兵突然踩断树枝,"咔嚓"声惊得我浑身一激灵。旁边延禀叔伸手按住我肩膀,他掌心的老茧硌得我生疼:"沉住气,你爹当年带我们打泉州城,比这阵仗大得多。"
这话让我想起七岁那年的上元节,爹带着全家站在新建的威武军节度使府门前。烟花炸开的瞬间,大哥突然揪住我耳朵:"老二你看,这烟花像不像阿爹砍人时溅出来的血?"
我生在光州固始县的老宅子里,打记事起家里就挤满了操着淮南口音的汉子。爹那时候还只是王绪将军帐下的粮官,每天半夜我尿急起来,总看见他蹲在院里磨那把缺口的长刀。刀刃在月光下泛着青光,他说这是留着砍黄巢贼寇的。
建州城破那天,我缩在娘怀里啃硬面饼。外头喊杀声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,爹突然踹门闯进来,满脸是血地往我嘴里塞了块饴糖:"钧儿记住,这世道手里没刀连糖都保不住。"那年我六岁,糖渣混着血腥味在嘴里化开,齁得人直咳嗽。
十岁生辰那天,爹封了泉州刺史。管家老刘给我换了绸缎新衣,我刚要跑去花园显摆,大哥从廊柱后头闪出来,抬脚就把我踹进水塘。他在岸上笑得打跌:"真当自己是个公子哥了?咱家这官位是爹用五千颗人头换的!"
这话倒不假。天成元年开春,我跟着爹巡视福州城墙。夯土的缝隙里嵌着半截手指头,青紫色的指甲盖在太阳底下泛着油光。爹拿马鞭指给我看:"这是当年守将刘广业的,他婆娘抱着两岁娃子跳了井。"我数着城墙砖上的血点子,突然听见头顶乌鸦叫,抬头正对上爹阴沉的脸:"记住,对敌人手软就是给自己掘坟。"
十五岁跟着三叔守建州,头回见着活剥人皮。山越蛮子被捆在木桩上,刽子手刚割开头皮,血就滋了我满脸。三叔揪着我领子往前拽:"瞪大眼瞧仔细!你爹像你这年纪都宰过二十来号人了。"那天晚饭我吐得昏天黑地,三叔往我嘴里灌烧刀子:"王家男儿可以怕血,但不能让血唬住。"
长兴二年闽江发大水,我带着三百兵丁在尤溪赈灾。有个老丈抱着孙子尸体拦马告状,说县官把赈灾粮倒卖给了海商。我连夜带人闯进县衙,那狗官正搂着妓女喝鲛人泪酒。我拎起酒坛子砸在他头上,琉璃碴子混着血沫溅了满墙。回福州路上,副将老周直咂嘴:"二公子这暴脾气,倒跟大帅年轻时一个模子刻的。"
这话传到大哥耳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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