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晁错那天,我特意换了素服。东市刑场离未央宫就隔着两条街,却能听见百姓往囚车扔烂菜叶的动静。监刑的袁盎回来复命时,官袍下摆沾着黑血:"晁大夫临终前说..."我抬手止住他,案上的《削藩策》竹简突然散开,哗啦啦铺了满地。后来周亚夫在昌邑大破吴军,捷报传来那日我在太庙跪了整宿,香灰落满肩头。
平叛后收拾残局才叫熬人。那几年我常梦见晁错穿着血衣在宣室殿走来走去,竹简在他手里哗哗作响。有天深夜惊醒,发现王皇后攥着我的手在哭。她总说我这皇帝当得憋屈,既要防着宗亲又要哄着老臣。这话倒是不假,去年重病时梁王从封地星夜入京,马车在直城门差点撞翻运粮的牛车。我靠在榻上听他哭诉"愿为陛下尝药",心里明镜似的——他腰间那块蟠龙玉璧,尺寸可比我的玺绶还大上半圈。
说到家事更糟心。刘荣那孩子天生不是当太子的料,上个月春猎居然被野兔惊了马。倒是刘彻这小子机灵,六岁就能背《过秦论》,可馆陶公主天天往宫里跑,明里暗里要给她女儿阿娇说亲。那天在猗兰殿撞见俩孩子玩"金屋藏娇"的把戏,我笑得差点呛了茶,转头却看见王皇后盯着池子里的锦鲤发呆。她鬓角什么时候白的?我竟记不清了。
如今身子骨是真不行了,批两个时辰奏章就眼前发黑。前日太医令偷偷跟太子说"陛下这是年轻时落下的心疾",倒让我想起二十岁那年冬天。当时我还是太子,跟吴王世子下六博棋输了急眼,抄起棋盘把人砸死了。那夜雪下得比现在还大,父亲在宣室殿摔了玉如意,最后还是低声下气给吴王赔了十车金帛。现在想来,我这辈子都在为年轻时的暴脾气还债。
昨儿个太子来问安,带着他新纳的良娣。小姑娘怯生生跪在阶下,发髻上插着支金步摇,样式跟我当年赐给栗姬的一模一样。突然想起废太子刘荣被贬临江王那日,栗姬疯了一样扯断珠串,玉珠子噼里啪啦滚了满殿。后来听说刘荣在封地强占宗庙地修宫室,被中尉押回长安时,路过当年射猎的上林苑,竟折了根柳枝说要带给母亲。
更漏声催得急,雪粒子打在窗棂上沙沙响。中常侍又来添灯油,见我盯着先帝遗诏出神,悄没声退下了。诏书帛布已经泛黄,父亲的字迹却还清晰:"万物之萌生,靡不有死。死者天地之理..."这话他临终前反复念叨,我当时跪在榻前只顾着哭,现在才咂摸出滋味。
案头还堆着秋决的奏报,胶东王又请求减免赋税。朱笔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,忽然想起元狩五年巡幸细柳营,看见老兵在教新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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